北大教授们成知识网红见证时代知识趋向
暖评
北大教授们成知识网红见证时代知识趋向
跟几个朋友聊“信息超载”这个话题,聊着聊着,都被自己身上平常浑然不觉、却极易谋杀时间的习惯吓着了:收藏了很多长文章,却很少阅读;本来读某文,却很容易随链接跳到其他信息;拿起手机做某事,很快被信息吸引最后忘记要做啥;睡前刷视频,刷着刷着一两小时就过去了;对某件事本有判断,但信息看多了就没主见了。远超我们大脑处理能力的信息,让我们不断在焦点中转移,寻找多样性和刺激性信息,严重损害了我们思考的能力,夺走了支撑我们耐心和长时关注的“深度注意力”。我们是信息巨人,却可能变成知识侏儒!
能感觉到社交平台和公众对这个问题的反思,面对信息的围困,努力在用知识进行突围。今年能明确感受到的变化是,娱乐明星不那么热了,娱乐信息不那么容易上热搜了,学者教授和专业工作者这些掌握着知识的人,在社交平台的人气越来越高。前几天一篇文章很火,谈到了北京大学和它社交平台上的数百万旁听生,讲到了名教授的公开课在网络上的火爆。很多平台都把“知识生态”和“知识普惠”“知识下沉”当成了自己的追求,一改以往“信息轰炸”的面孔,在流量和变现上向知识生产者倾斜,打造知识网红和专业网红,满足现代人对知识的深度渴望。
这种从信息向知识的转型,是一种进步。学者刘擎在一个访谈中提到的“喜欢独处又迷恋信息,是年轻人的存在性焦虑”,戳中了当下很多年轻人的焦虑痛点。信息茧房给在困惑时代的人提供了一种虚假的解决。这是算法造成的,它把你喜欢的同类的东西喂送给你,让人有一定的稳定性,但这是以世界的部落化为代价的——是的,必须做减法,从同质信息的迷恋和娱乐围猎中跳出来,我们才能获得新知。努力满足用户的求知欲,社会平台和网络的这种知识追求,也正是回应当下公众的存在性焦虑。
我们的注意力正被泛滥的信息所吞噬,戴维·温伯格在《知识的边界》中提到一个可怕的数字:仅2008年一年,美国人消费的信息就达到3.6泽字节。泽字节是多少?一部《战争与和平》的电子版放到Kindle上所占空间大小是2MB,一泽字节相当于5ד10的14次方”部《战争与和平》——这还是2008年的情况,在信息技术高度发达和自媒体高度活跃的当下中国,这个数字可能更不可思议。读懂了“泽字节”,算一算平均分配到每人每天所消费的信息,就知道我们宝贵的时间都去哪儿了。
哪是你在消费信息?分明是信息在消费你,吸引你的注意力,谋杀你的时间,占据你的内存,损害你的思考能力。信息与知识最大的区别在于,知识是滋养你的东西,让你越来越厚重,而信息是对你的消耗,你的时间和注意力,最后都折算成别人所收割的流量。娱乐似乎成为无聊的避难所,但用非常简单的娱乐来打发无聊,之后更加无聊。知识的习得,能开阔你的视野并支撑你的输出,而高度同质化碎片化的信息方式,则让人失去独立判断的能力。什么是知识?知识本身即是对信息的萃取、筛选和过滤,通过对信息做减法从而获取知识,让我们免于被无用信息占据内存。
1934年,诗人艾略特在一首名为《岩石》的诗中发出灵魂三问:我们在生存中失掉的生活在哪里?我们在知识中失掉的智慧在哪里?我们在信息中失掉的知识在哪里?尤其是最后一问,直击困于信息过载茧房中现代人的软肋。怎么才能从信息海洋、信息垃圾、分析瘫痪中跳出来?要跳出信息围困而去拥抱知识,有必要养成三个习惯!
第一,需要我们主动去搜索,而不是习惯被推送、被喂养、被收割。有一次讲座,交流环节中有学生提了这样一个问题:当下很多社交平台过于娱乐化,满眼明星八卦,这个遛狗,那个牵手,这个出轨,那个恋爱,面对这种信息环境我们该怎么办?我反问:为什么我的社交媒体首页很少看到这类信息?其实网络信息很多元,有很多严肃新闻和专业内容,你自己需要尝试主动去获取,而非等着被喂养。你不仅是信息消费者,其实也应是一个内容生产者,你为改变你所批判的不良信息环境做过什么努力,写过几篇严肃的评论?
好的平台不仅提供内容,更应能鼓励一种“身体前倾”姿态(而不是等着被喂养的后躺姿态),主动去搜索和探寻,发现一流的作者一流的知识。
第二,需要我们摆脱娱乐装置的依赖,提高枯燥耐受能力,才能获得新知。我在一篇文章中写过,生活在消费主义和娱乐化环境中的一代人,被“精彩”惯坏了,越来越失去忍耐枯燥、在枯燥中学习的能力。人们热爱爆梗、段子、金句、笑点、生动、包袱的感官刺激,习惯被消耗自己时间的娱乐信息所喂养,学习感官已经钝化,进入不了越过枯燥门槛而深度学习的境界。
娱乐是娱乐,知识是知识,不要期待“寓教于乐”。麦克卢汉曾预言,工具延伸了人哪一方面的能力,人的那些方面就必然会变得麻木——这是一个让人尴尬的现实,媒介延伸着人的肢体,也是一种“截肢”。据说,伦敦出租车是否应该配备车载GPS定位系统存在争议,后来就做了一个实验,结果发现,配有定位系统的司机对伦敦的空间记忆力急剧下降。学习和求知也是如此,娱乐信息的装置上瘾中,求知器官逐渐退化。
第三,与优质的专业内容生产者和知识生态保持连接。克伦威尔说,一个人永远不可能攀登得比他不知道的地方要高。这个信息泛滥的媒介环境中,优质内容依然是稀缺品,被何种内容“熏陶”,读什么样的书,获得几流的知识,决定了我们有几流的视野。尼采说,我们的眼睛就是我们的监狱,而目光所及处,就是监狱的围墙。信息构建的茧房,只有知识带来的眼界扩展才能打破。乐见名教授们成为知识网红,乐见网络呈现出的知识气质,让我们从空心而焦虑的“信息人”,成为有灵魂的“知识人”。
曹林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