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职业者,是潇洒还是困顿?
据调查广州现有自由职业人员约30万人 自由职业者,是潇洒还是困顿?
2022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完善灵活就业社会保障政策,开展新就业形态职业伤害保障试点。这是政府工作报告从2019年起,连续第四年提到“灵活就业”。作为新的就业趋势和就业渠道,灵活就业被寄予“保就业”的厚望。
根据广州市自由职业统战工作专题调研组2021年的一项报告指出,广州现有自由职业人员约30万人。由于没有用人单位的正式劳动关系束缚,他们喜欢在自己认为方便的时间里工作,在家中、咖啡厅或图书馆等公共文化场所办公。
免去了通勤之苦,告别了打卡制度,自由支配生活与工作……这支撑了很多“打工人”心里对“自由职业”的向往。但“自由职业者”也未必如想象般美好,有的“自由职业者”需要长期面对自我增值的压力、社会资源的匮乏,焦虑与孤独便是自由的代价。
为什么离开职场?
“生活不应该如此沉重,我对金钱没有太多的欲望,我只想做自己想要的创作。”
“安逸的环境里缺少了来自外在世界的刺激。”
说起远离企业和摆脱雇佣关系,自由职业者们心中有千言万语。
何一鹏曾是一家小设计公司的企业主,也曾作为室内设计师入职其他设计公司。10余年的室内设计工作让他感到无比厌倦。“即便当个小公司老板同样痛苦,接单、写方案、应酬都是自己来。”他说道。
在何一鹏看来,室内设计师是戴着镣铐跳舞。“有限的预算”就是镣铐,室内设计师也因此夹在客户与装修团队中间,工作长期处在“填坑”的状态。工作上的一点“小细节”出现了瑕疵,他都要花上极大的力气去沟通解决。
常常因为工作需要,何一鹏习惯睡在公司里。他每天两眼一睁,脑海里便是工作带来的滚滚压力。“房租、水电、人工这些字眼常常挤爆脑壳,生活不应该如此沉重,我对金钱没有太多的欲望,我只想做自己想要的创作。”何一鹏说。
作为一名插画师,“趣致大模王”因为画风可奶可凶、题材可萌可攻收获了诸多粉丝。这个ID的主人李斌先后在动画公司里做过角色设计、三维建模和动画师。因为技术卓越且全面,公司出于校企合作培养人才的考量,他在2012年被推荐进入高职院校当老师。
“我常在学生面前说,自己的技术站在了行业顶点,当然学生也经常怼我。”李斌笑着说,从教的日子轻松快乐,但是时间久了发现有些倦了。“只有自己的知识在输出,安逸的环境里缺少了来自外在世界的刺激。”他说。
“自雇自足”是专门面向自由职业人士的联谊平台,平台所搭建的社群凝聚超过3万名自由职业人员。依托“自雇自足”平台,全国首个自由职业人员统战工作综合性示范基地便设在广州。
“35岁危机、粗暴裁员、996……这些因素让职场无法给人稳定感,当下很多人对下半生的命运产生新的思考,让越来越多的人选择自由职业。” “自雇自足”平台负责人刘琼雄说,零工经济正悄然崛起,无论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和久经职场的打工者,他们都能以个体的形式去为社会提供服务。
离开职场是否变得更好?
“经济收入比以前少了一半,但心态却更加平和。”
“我们‘自雇自足’,把‘自足’也当作核心价值观。”
成为自由职业者后,他们的状态是否会变得更好?何一鹏的回答是,经济收入比以前少了一半,但心态却更加平和,已经不复从前那般焦虑。
2020年春节,“自雇自足”组织了面向自由职业者群体的市集活动。何一鹏受邀参与,摆了个书画摊给市民写挥春。他创作的字体萌动可爱,大受欢迎。“10元一张很好卖,很多年轻人竟喜欢我的作品,成就感油然而生。”何一鹏说。
何一鹏开始了在永庆坊摆摊,他用本地俚语搭配可爱字体来制作产品,“俘获”了众多游客的欢心。每周一到周四,何一鹏睡到自然醒,之后上网研究一下最新的文化潮流。下午他便专注于完成自己的创作。周四晚上11时,他就会和太太一起将货物搬到永庆坊“自力市集”的摊位上,准备第二天开档。
“干得开心”同样是自由职业者李太欣经常挂在嘴边的词语。李太欣卖手工玻璃纸灯笼。他在不出摊的日子里,纯手工制作玻璃纸灯笼,每个灯笼的制作需要两三个小时。出摊的时候,李太欣可以和一个个顾客面对面交流。“现在在广州,手工玻璃纸灯笼很少见,很多顾客会在摊位上和我聊天。”李太欣说,有一些本地长大的广州人会惊喜地告诉他“这种灯笼我小时候见过”,还有客户专门开车从番禺来到黄沙找他买灯笼。
在刘琼雄看来,自由职业者的终身努力是为了建立支撑自己生存的闭环。因此他们必须要树立积极的价值观,不断去拓展生存的技能,把自己当作“一人公司”来经营。
自由职业者也往往无法用世俗的成功学来定义,赚很多钱或者获得极大的名声并非他们的人生目标。“自由职业者赚一分钱便是一分钱,要正确地对待自己的欲望,脚踏实地地工作和生活。我们‘自雇自足’,把‘自足’也当作核心价值观。”刘琼雄说。
如何承受为自由付出的代价?
“什么都是一个人,你要一个人承受一切。”
“远离一线那么久,我害怕自己已经掉线,甚至觉得自己不会再进步,解决之道就是更加积极去行动。”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自由职业者获取自由的代价,如同一人被抛入一个荒蛮之地。在求得稳定的生存路径前,他必须经历被焦虑压迫的窒息感,还有缺乏社交带来的孤独体验。
“什么都是一个人,你要一个人承受一切。”何一鹏说,成为自由职业者后,他的工作时间甚至长了。因为他必须保持创作的敏锐度,快速更迭产品,才能以更小成本试错。
这一点,李斌也感同身受。从学校教学回到一线的产品制作,李斌可以自由地创作内容。但实际上,怎么创作、创作些什么、创作是否有回报,他心里没有底气。
“远离一线那么久,我害怕自己已经掉线,甚至觉得自己不会再进步。”李斌常常自问,已经做了那么多了,为什么创作的作品没有反馈呢?
这个过程需要一个人坚持下来。李斌觉得,没有一种特别好的方法可以去解决早期的焦虑问题。他的解决之道就是更加积极去行动,他重拾三维软件,让自己的系列作品精度越来越高。
李斌最终依靠奶凶的东方胖丸国潮熊猫、充满玄幻色彩的山海经系列创作在插画师领域赢得了口碑。他的数字产品授权越来越多,一些桌游产品的设计也纷纷找上他。
自由职业者并非偏居一隅、与世隔绝。他们始终需要学习、交流,与人合作中获得成长。“自雇自足”平台之所以能聚合那么多自由职业者,是因为这个平台让脱离职场的一个个个体又重新和社会产生粘连,实现情感上的交流。在“自雇自足”的社区中,常有人谈到,当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看到社区里面其他人都能够做得很好,又受到了鼓励。
李太欣就是在参加社区活动后,激发了办线下活动教小朋友做灯笼的想法。实践之后他觉得效果很好。他还有更加具体的问题要面对:半路出家自学的手工玻璃纸灯笼,没有同行可以交流,技艺上如何传承,设计上如何创新?李太欣计划去专门学习绘画,投入时间钻研来获得更大突破。
自由职业者画像
广州的自由职业者遍布各个行业、领域、地域,涉及文学艺术类 (如自由撰稿人、艺术家、音乐创作者、演员、模特、摄影师、化妆师、形象设计师和自由经纪人等个体从业者)、专业人士类(如经济咨询执业者、审计师、拍卖师等)、科技信息类人士 (如印刷设计员、网页设计员、IT软件程序员、自动化数控编程技术员、测量与传感技术员等)。
广州市自由职业统战工作专题调研组的调研结果给自由职业者描绘了一个画像:他们大多数正值20岁至40岁的职业发展黄金年龄段,年轻富有创业激情,喜欢不断地自我挑战, 敢于释放自己本真的个性; 注重加强个人的发展,对新思想新事物保持高度敏感, 会主动寻求和建立自己的多元精神世界。
文/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龙锟、徐雯雯